得君一顾应无恙

情以命博

【曦澄】不可结缘(第二十八回)

更新,它说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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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江澄赶到的时候,向来奢华绚丽的金麟台已是白茫茫一片缟素,祝祷之声回荡不绝。辇道两旁的千盏花灯已换成了丧幡,白幡随风飘扬,让本就威严的长坡辇道看起来更加肃穆。

 

前来吊唁奔丧的人很多,江澄按照顺序来到灵堂给金子轩上香。满堂的披麻戴孝,哭声不绝,让平日里最爱跟金子轩较劲的魏无羡也面露哀色。

路上听说他在临死之前还执意要守着江厌离生产,二人都沉默了好久。金子轩欺负过江厌离不假,但他爱她,也是真的。

 

思及至此,江澄整了整衣裳,摘下了身上的一切配饰。

 

他看不见棺椁里的金子轩是什么模样,但听人说起过他是如何在痛苦的折磨中耗尽生命的,又一想到这般的痛楚原本可能是由他姐姐来承受的,心底便更加复杂了。

 

用命护着她……你真的做到了。

 

他借过侍者递来的香,对着姐夫的牌位深深地躬下了身。

 

金夫人站在灵牌旁边,呆滞地向他道了声谢,无声的眼睛却并没有看他。

 

江澄看着她,微微一怔,直叹她似乎朝夕间苍老了不少,面上的泪水似乎已经流干,无论旁人跟她说什么都是一副暗淡失神的样子。

 

他本想说些劝慰的话,但又觉得徒劳,便施了礼转身离开了。

 

行至灵堂门口,江澄忽然听见庭院中传来一阵人声。抬眼望过去,几个前来吊唁的亲友正围着痛哭流涕的金光瑶左一言右一语地劝慰着。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长者还握着他的手道:“阿瑶啊,你兄长突然暴毙,你父母都耽于悲伤,你更要振作啊!金家往后还得多靠你呢!”

 

暴毙?!

 

江澄听着这个词只觉得奇怪。他是通过自己的妖犬知道内情的,不同于旁的经金家报丧的人。金子轩明明是被人害死的,怎么到了这个金家亲眷长辈的口中就变成了暴毙?难道金光善打算对人隐瞒金子轩真正的死因,就连自己的族人也打算隐瞒?

 

然而细想之下,江澄很快就明白了金光善的用意。害死金子轩的凶手是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主事之女。一来这事情说出去实在不光彩,二来杜宝晨今后还要在金家待下去,若是公开处置,怕是双方今后的面子都不好过。

 

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人居然还能冷静地顾及这些问题,还真是令人惊讶。

 

江澄静默地看着金光瑶等人出神,一旁进了香出来的魏无羡瞧着,随口感叹道:“想不到这金光瑶跟金子轩还挺有感情的。”

 

一听这话,江澄斜眼意味深长地看看魏无羡,扭身走了。

 

魏无羡收回目光,见江澄已经走得远了也不喊自己,低低叹了声气,也不知道他们二人这别扭到底得闹到什么时候。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赶忙几步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半晌,直到进了揽芳殿魏无羡忽然迈大了一步与他并肩而行。两人如今的身量已差了近半指高,不得不江澄瞧着他,用眼神道:“你最会讨姐姐欢心了,你先进!”

 

魏无羡白了他一眼,意思是“还用你说?”出口的却是江厌离听了无数遍的“师姐!”

 

江厌离刚刚生产完就失去了丈夫,身心都已经疲惫到极点,见魏无羡和江澄两人来了,忽然又生出一股巨大的委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二人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在看见江厌离一身缟素,面容憔悴地失声痛哭时全部溃堤了,蓦地心疼地一塌糊涂。

 

魏无羡在江澄前面,早一步把江厌离抱入怀里,不住地顺着她的背,道:“没事儿,以后我护着师姐,我一定帮你报仇!”

 

江澄看着他们,默默地收回自己伸到半空的手,静默地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江厌离摇了摇头,离开魏无羡的怀抱揉了揉泪水模糊的眼睛,这才看清了两个弟弟的模样,哽咽道:“是我……是我连累了子轩,是我害了他!”

 

“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杜卿歌的错!”江澄忍不住道。

 

魏无羡听见这个名字就气上心头,接茬道:“是啊!那个女人比王灵娇还歹毒!这种事也干得出?!金家怎么处置她的?”

 

江厌离的眼角又流下泪来,抽噎道:“公公说……这件事不宜宣扬,对外只说是子轩误食了东西突然暴毙。杜卿歌在狱中被毒杀……算是全了两家的体面。”

 

魏无羡忿忿道:“便宜她了!”

 

江厌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江澄看着她,心中唏嘘不已。他的家人此生大多情路坎坷,到了江厌离这里,好不容易两人两情相悦,得以恩爱相守,却遭天妒,早早地阴阳相隔,实在不算顺遂。

 

魏无羡注意到床边不远处的摇篮里还有个红彤彤的小家伙,故意岔开话题道:“这……这就是我的小师侄?!”

 

江澄闻声看过去,却并不敢上前,只等着魏无羡把孩子抱过来。

 

小家伙因为早产所以身量格外小一些,但被生人抱了也不哭不闹的,趴在魏无羡的肩头却一直盯着江澄。

 

他觉得有点奇怪,顺着外甥的目光看过去,原来这小家伙是一直在看他指尖上微微反光的紫电。

 

魏无羡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姿势也不太对,江厌离很快接手抱过来,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阿凌。”

 

可唤得遍数越多,她就越忍不住湿了眼眶,金子轩的用心,全都含在这一个字里面了。

 

江厌离努力睁大了眼睛不让泪珠掉下来,忽见一道紫色微光闪过,金凌的小手指上便多了一枚小小的指环。

 

这可不就是眉山虞氏的家传紫电吗?!

 

江厌离大惊道:“阿澄!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啊!”

 

江澄轻笑了笑,看着却有一丝苦涩,“是啊,所以我把它给了我外甥,有什么不对吗?”

 

江厌离严肃起来,“不行,这东西太贵重了!阿凌这么小,他承受不起的!”

 

“他怎么会承受不起呢?你看,他都笑了。”

 

江澄看着金凌露出两排没有牙齿的牙床,目光融融。

 

这是江家唯一的后人,是兰陵金氏最正统的继承人,他没有什么承受不起,只有给他的不够多。

 

魏无羡和江澄一直陪着他们母子,直到江厌离和金凌都已经睡着了,他们才离开。

 

超度祝祷的经文和咒术一直未休,江澄强撑了一天也觉得有些受不住,趁魏无羡熄灯了便独自下了金麟台。

 

才走出没多远,巷口忽然闪出一道黑影跟上了他。江佐焦急道:“公子您可算是出来了!这帮和尚道士念得没完没了,我进也进不去喊您也听不见!急死我了!”

 

这金麟台位于兰陵最繁华之处,即便是深夜也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到偏僻处再说。

 

二人拐进一处后巷,江澄屏息确认了四下无人,这才开口道:“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江佐咧着嘴,让本就冷冽的五官看起来更加可怖,还未开口,便先叹息了一声,“今日我在客栈等公子时突然听到过路的野狗说起件稀奇事。说它们前几日去附近的乱葬岗吃尸肉时碰上了件怪事。夜里被人刚扔过来的一具女尸,它们本想吃个新鲜的,但刚咬了一口,连肉都没扯下来,这女子竟然自己大叫着坐了起来。它们被吓得不轻,但很快也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没死透。它们本想退远些看看她还能不能断气,却等来一辆过来接那个女子的马车。车上下来的人就喊她卿歌!”

 

江澄震惊道:“这……怎么可能?!它们听错了吧?”

 

江佐紧皱着眉摇了摇头,“不会!那些人说的话它们听得清清楚楚,而且杜卿歌的母亲赵雨璇是兰陵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它们都见过她本人,绝对不会认错的!我当时一听说这件事情就赶紧派妖犬去追查这个赵雨璇。傍晚的时候我跟踪她到了城外的一处私宅,没想到还有更惊人的发现!公子,你绝对想不到我看见谁了!”

 

江澄气道:“卖什么关子!赶紧说!”

 

江佐这才收起说书人那套,脱口道:“金光善!我在宅子外面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原来这个杜卿歌居然是他们两个的私生女!金光善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才安排杜卿歌假死的!最可气的是,这个混蛋跟赵雨璇说着说着还……”

 

江佐一想到他听见了什么声音就厌恶得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恨不能把自己这双狗耳朵好好洗一洗,“真是可怜金公子了,怎么会有这样禽兽不如的爹!”

 

江澄从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中很快推断出令江佐难以启齿的部分是什么了,但随即涌上心头的并不是恶心,而是从脚底到后脑一线的冰凉,让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观念里,即便他生命中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江枫眠不喜欢自己,却也绝对不认为假使有一天他死了,父亲会对此而无动于衷。血浓于水,父子亲情,这些都是在他看来理所应当与生俱来的东西。

 

虽然金光善在他眼里绝对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这么多年来他对金子轩的宠爱也是多有耳闻,甚至曾几何时他也曾私心里羡慕金子轩能够得到双亲如此的宠爱。这些都让他无法想象背地里金光善居然会在金子轩身死后的第五天晚上不守在家里却跟杀子仇人的母亲偷欢。

 

儿子被害死是可以原谅的?

家人的悲伤和公道是可以不用顾及的?

为人者基本的道义和羞耻也是可以踩在脚下的?

 

而这样一个毫无礼义廉耻,丧心病狂,自私冷酷的混蛋,为什么偏会有金子轩这么好的儿子?

 

“公子?公子!这件事……要怎么办啊?”江佐摇了摇正在出神的江澄,单纯如他,也为这出荒诞的悲剧而头疼不已。

 

江澄的眼珠转向他,却依旧愣愣地没有说话。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件事情已经严重超出了他的是非范围。把真相说出来让真凶伏法吗?可真凶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包庇袒护她的人是金子轩的亲爹。而且此事一旦被揭发,势必会引起金家动乱,又会是金子轩想看到的吗?

 

这种种后果和为难让江澄有那么一瞬间不由得庆幸金子轩再也不会知道这些了。

 

他沉默了良久,努力地想象金子轩可能会怎么做。

 

江澄不知道。

 

但恍惚间,回忆起那个被自己打成重伤却还死死抓住他不放的执拗少年,斟酌着他们之间未曾言明的约定,他总算有了主意。

 

他不确定金子轩会怎么做,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无论如何,为了活着的人。

 

金凌满月的家宴过后,江澄正式跟金光善提出了要接回江厌离和扶养金凌的想法。

 

金光善自然是难以接受的,江厌离如何他不在意,但金凌这个孙子交给别家抚养,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些,伪笑道:“江宗主跟姐姐感情深厚,在下也能理解。只是厌离毕竟嫁入了我们金家,她与子轩也未曾和离,阿凌更是……这恐怕不合规矩啊。就算我能同意,恐怕家中长辈……”

 

江澄已不打算跟金光善商量,冷冷道:“金凌即便由我们江家带大,他始终是兰陵金氏的人,这一点您不必担心。我只是担心家姐和阿凌的安全罢了,相信您也希望自己的孙儿能健康平安的长大。我查问过,金家以往也不是没有把孩子交给母家扶养长大的先例的,相信金家诸位长辈是不会阻拦的。”

 

他听着这话,心头一颤。江澄的态度坚决不容商量,又似乎话里有话地在提点他什么,不由得担心江澄对他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金光善笑得越发和善,勉强道:“江宗主既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有劳您费心了。”他低垂下目光,抬手抿了口茶,阴沉的眼神随着睫毛的收拢渐渐翻涌,心怀鬼胎。

 

江澄连基本的礼仪都懒得敷衍了,达成目的便转身离去。他多一眼都不想再看金光善。

 

金光瑶见他离开,缓缓从一旁的石柱后走出来。

 

“你觉得他知道多少?”

 

金光瑶微一歪头,定定道:“全部。”

 

金光善的脸上已满是毫不掩饰的阴郁。他从前就看中了江澄的一身妖力想要拉拢,奈何他这人性子执拗无论如何都不上道。既然注定得不到,就只能毁了他。

 

“你亲自去一趟泸州,小心不要露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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